阿波

　　近日，一则新闻触动了家长们的神经。据报道，宁波的张女士在暑假里一口气给孩子报了三门培训班，花费高达2.5万元，让月入过万的家长直言"吃不消"。据了解，就这样的花费，在高中文化培训中已经算是"平价水平"，报名一次课600元的高级补习也大有人在……(据7月18日《宁波晚报》)

　　这位家长的焦虑是钱少的问题吗？恐怕不是，即便在张女士的收入后加个零，也只是把焦虑提升到下一个层次而已——过去是发愁上不起补习班，现在是发愁去不起海外游学……

　　尊师重教是中国人的传统，孟母三迁的故事人所皆知，中国的家长尤其希望给孩子创造最优越的学习条件，这不仅是望子成龙的殷殷期盼，也寄托着"修齐治平"的家国情怀。没有理由苛责家长们"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即便入不敷出也在所不辞"的执念。不过当一个社会把花钱多少作为衡量教育成果的标尺，只有层层加码才能买到一份安全感的时候，其中的原因确实值得我们好好反思。

　　当然有部分家长盲目跟风，生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因素，但扪心自问，有多少孩子不用上或者很少上培训班，仅仅依靠课堂上高效的45分钟，以及认真完成家庭作业就可以考进名校?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少报吃亏，多报得益就成了很自然的选择——报了未必能进名校，不报，可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久前，宁波某初中“名校”的面试题流出，其中可谓天文地理，包罗万象，连笔者这个大学毕业生都看得心里发虚。考题美其名曰"学习能力测试"—先给一份资料阅读，再进行现场测试，从而评定学生的学习能力。表面上看，这种形式和传统考试不同，属于现学现测，有点“素质教育”的味道。但实际上，不少学生早就根据这类面试的特点，针对性地在课外参加类似的模拟培训了。好比现今的选秀节目，所谓的“草根”选手其实早就经过了演艺公司的初步包装，在场上的表现相比真正的素人自然更胜一筹。《孙子兵法》说：“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多算胜少算，家长们为了孩子能在升学的道路上增加胜算，在学校教育提倡甚至强制"减负"的背景下，通过价格不菲的社会培训班开小灶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更别说个别培训机构与学校、老是暗通款曲——"课上不讲，培训班里讲"，让家长们不得屈从于竞争的压力。？改进选拔测试的形式，或许能收到一时之效，但别忘了经历了上千年从科举到高考的磨练，中国人是地球上最善于应对考试的民族。一如当年的托福，本意是测试语言能力，却架不住我们祭出"背题库"的杀招，连英语母语国家出来的老外都考不过新东方的学员，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通过行政手段打压课外培训同样不是治本之策。且不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味打压却不遏制需求，只会让培训班从公开转为地下，脱离监管带来的无序和安全隐患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衡量人才的标尺出了问题。仿佛是对当年"知识越多越反动"，"越穷越光荣"的矫枉过正，如今不说哈佛耶鲁留学，北大清华保送，家里孩子要是没考上个985，211，都不好意思发朋友圈集赞。大家眼里成才的标准，就算不是王思聪他爹说的"先赚他一个亿"，那也得名校毕业，进机关国企，世界500强，才算是踏上人生巅峰。而对于我们身边那些普通的劳动者，在表面的尊敬、赞颂下，却潜藏着"长大后我不想成为你"的鄙夷。不是吗？当办公室白领们极度夸张地艳羡着月入万元的外卖哥，高喊"这样的工作来一打"时，你撺掇他辞职试试？百分百会收获一对大大的白眼。不少城市中产家庭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如果找不到一份坐办公室“体面”工作，的宁可宅家啃老，也不愿意进厂矿企业，从一名基层工人干起(尽管实际收入待遇并不低)，对“阶层滑落”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现实利益的考量……正是在这种社会心理下，孩子成才的路径越收越窄，标杆越拉越高。到了这份上，还能不逼着孩子进补习班去拼那几个名校名额，该玩玩该睡睡，那位家长的心该有多淡定啊！

　　好在主流社会对这种功利的成功观有足够的警觉，首席工人，技能之星，草根创业团队……主流媒体上越来越多地出现了普通劳动者的身影。唯学历、唯名校的评价体系也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纠偏。近日，浙江省出台政策深化职称制度改革，打破资历、学历、论文的限制，用岗位实绩来丈量人才的高度……身边的不少家长，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让孩子失去应有的快乐，成天这么苦哈哈地泡在培训班里，到底值不值？ ？ ？ ？？

　　旧版的小学生《新华字典》中，在示范“冒号”的用法里有这样一个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这句在今天看来像是恶搞调侃的话，却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社会心理的真实写照——职业不分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习近平总书记说过：“人世间的一切幸福都是要靠辛勤的劳动来创造”。而所有的劳动，无论是智力的或者体力的，都应该受到同等尊重。办公室里揽卷批阅是劳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是劳动，车间里撸袖抡锤，田地间俯身耕耘同样也是劳动。

　　我想，唯有找回这份初心，我们才能从成才的焦虑中解脱出来，孩子不用这么苦，家长也不用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