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侠薇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833年前，南宋诗人陆游写下了这首《临安春雨初霁》，感慨“世味”之“薄”。800多年后的今天，人们也在感叹，“年味”、“传统节日味”之“淡”。刚过春节，又是元宵，和小时候“盼望着，盼望着，节日来了”来的心情不同，如今的节日，不仅大人觉得兴致寥寥，连小孩也觉得并没有什么特殊。不外乎看看电视吃吃东西外出旅游一回，平日里也都是体验惯了的，当然这一方面也是因为社会发展，物质提供极大丰富，不需向过去那样逢年过节才能补补油水、打打牙祭的缘故。

　　但和传统节日略显冷清成鲜明对比的是，是外来洋节的热热闹闹。每逢圣诞、情人节，那真的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路上堵车不说，餐厅里一位难求，各种各样花式活动层出不穷，卖苹果的好赚一笔，朋友圈里晒恩爱无数。新晋的人造节日，节日中的“独角兽”——双十一节也变成了线上线下大狂欢， 2018天猫双11前107分钟成交额超1000亿，花钱不说，各路商家搞得小活动比如组队PK，领取优惠紧贴，谁不参加谁就是outman。

　　何以如此，如何改变？

　　有人说，堵，堵住了洋节、购物节，我们传统节日的流量自然上去了。于是许多人在“圣诞节，中国人到底该不该过”的忧虑之下，号召一阵阵抵制风潮，向大众解释说，圣诞节属于宗教节日，我们又不是该宗教的，过它干什么呢？特别是很多教育机构带领、鼓励啥事不懂的孩子过圣诞节、感恩节，我们的孩子，对中华文化了解甚少，却首先被灌输了西方文化，这就相当于从根上斩断了我们传统文化的传承根基，这一点，我也是很以为然的。

　　但是，客观的说，今天很多过圣诞节的人，并非出于宗教意义，而是赶个热闹，你要随便逮住一个人问他，你知道圣诞节的由来吗？他可能甩你一句，我知道那干啥，人多凑个热闹呗，在家里也没事，哎，送你一个苹果，祝你新一年平平安安。这种情况，还真不好批判。洋节在中国过得很多都是本土化了，比如我们有平安夜吃苹果的小仪式，但实际上，西方从来没有在平安夜吃苹果的传统。相反，它是中国人受传统思维“讨口彩”的影响，利用谐音，来寄托祝愿亲朋好友平安健康美好愿望的产物。更不用说“6.18”“11.11”这类剁手节了，总不至于号召人们不要消费吧？

　　所以，堵是堵不住的。在过节日这个问题上，并不是单纯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关键是要增加传统节日的文化、产品、氛围、服务供给，让传统节日更具时代表达性。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是希望日常生活中有一些仪式感、新鲜劲，如果传统节日的内容供给能像洋节一样丰富，过什么节不是过，做为中国人，大家还更愿意过传统节日呢。

　　双十一为什么能成独角兽，不是马云真成神了，而是抓住了网络发展、线上购物模式日趋成熟、年轻人偏“宅”的时代特点。同样的，传统节日的起源是跟农耕文明相一致发展的，但问题在于，随着城市化水平越来越高，很多传统手艺比如腰鼓、舞龙、车子灯、馍馍、庙会，会的人越来越少，老物件也越来越少。如果我们还停留在传统节日的表达就是这些老习俗、老物件，那么传统节日的日趋衰落就是必然之路。

　　当然我个人非常支持肯定复兴老习俗、老物件的种种努力，但同时，节日是需要与现代生活相匹配的，就像香港学者梁文道的观点：“任何传统节日都会在流传的路途上变形，成为一个容器，让参与者安放自己一套诠释与意义”。关键在于这个容器口不能太窄，让人找不到途径进入，也不能太小，只能容纳少部分人。

　　比如元宵节，它才是我们根正苗红的情人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可是若是只有“对着联子、吟着诗词”才是正统元宵过法，未免曲高和寡，把一大堆人拒之门外了。

　　至于到底怎么过，其实洋节给我们作了很好的示范。平安夜的苹果能大行其道，难道就不兴元宵节以赠灯笼为时髦吗？灯笼不必大，简易版本一抽一拉就是个完整的灯笼，寓意新一年红红火火，还可以上面印点情诗，方便男女做表白；圣诞夜非要放圣诞树装饰，难道端午节就不能在教育机构搞搞小型龙舟，徒有个样子，小朋友在里面搬个小板凳坐坐也不难。模仿和借鉴都是有路可循的。

　　同时在供应商方面，政府主体主要起到宣传号召，具体的创意想法落实还是借助商家，毕竟一人技短，二人技长。政府想要提供所有的传统节日供给是不可能的，但导向明确了，反反复复的倡导、呼吁，为民间提供场地、服务等便利，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众人的智慧一起开动，又有案例可借鉴，自然不难成就。要注意的是，不要一开始对传统节日的产品供给过于求全责备，什么“这不是正统的节日过法”“那个灯笼徒具其型”，要让传统节日过成普罗大众习以为常的日子而不是少数人“象牙塔”的考据，当传统节日获得生命力后，会自然朝更好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