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敬波

　　今年政协会上，中国建设银行行长在讨论时说“银行是弱势群体”，引起哄堂大笑。近日这条消息在网上持续发酵，很多网友认为，行长这样说，有点过于矫情(3月9日《中国宁波网》)。

　　“弱势”往往是没钱、没势、没地位的社会群体统称。银行非但钱多多，工作人员的薪水也不少，还自称“弱势”，为免“低调”过了头。但是反过来想，行长这样“自诩”真的矫情吗？窃以为未必。

　　笔者有一同学是公安干警，同学聚会时大叹工作难做，让我们一帮有些“制服崇拜”的同学哄堂大笑：“你不愁吃穿，就你这身行头，到哪里都没人敢欺负你，你怎么也‘弱势’了？”同学面露苦色，你们不要看外表，警察现在还真是“弱势群体”。

　　笔者还有一位朋友，在乡镇官居副处，绝对算是朋友中的翘楚者，大家很是羡慕嫉妒。但这位朋友也是出言必称自己是“弱势”，其他朋友已经出离愤怒了，恨不得把他推上台去批斗一番。这位朋友一脸委屈，现在当官难呀！

　　银行有钱、警察有势、官员有地位，可都在自称“弱势”。如果笔者身边的一两位熟人还不足以代表某个行业、某个群体的话，那么看看网上警察挤身的“铁血社区”，有多少警察在里面自怜自叹，再看看属于医生行业的“丁香园”，又有多少医生在里面感慨万千，再看看法官聚集的“法官之家”，又有多少法官在里面相互慰籍。

　　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篇文章，称“社会上有一种互害模式”：农民种菜，喷洒农药，自己不吃，卖给别人，说：菜有毒，我吃肉；养殖场养殖，添加激素，自己不吃，卖给别人，说：肉有害，我吃菜……如果说这种互害模式还只是在自然生态中恶性循环，那么，还有一种在社会生态中恶性循环的互害模式，则更值得我们警惕，那就是“人人自弱”。

　　自然界中越是高等的群居动物，越会形成标准的“达尔文模式”建制——强者为王，所有人心中都会无意识地有一个“狂妄自大”的念头。在自然界中还有一种有意思的现象，就是两个动物互相逞强的时候，只要一方认输示弱，另一方也会罢手，不至于赶尽杀绝，从而达到一种自然秩序的和谐。

　　但是人类社会中如果出现“人人自弱”，就不见得有利于社会和谐了。就拿医患纠纷来举例，过去媒体习惯性地把患者视为“弱势群体”，给医生在技术之外增加一些道德性的非难，公权力机关对于发生在医院之中的违法事件，也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从今天屡屡出现的打医、杀医事件回头来看，到底谁是“弱势群体”？并且当一种行业陷入“自我弱势”认知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不自觉地建立起一种“防御意识”。一个按照医疗常规不应做皮试的人注射洁霉素过敏死了，医院因此承担了巨额赔偿，这种十余万分之一的过敏死亡率就会引起医院的警觉——给所有的注射者做皮试，导致所谓的“过度医疗”。一个学生在学校体育锻炼中受伤，学校因此承担了巨额赔偿，虽然这种概率非常小，也会引起所有学校的警觉——宁叫学生坐死，别让学生跑死，这就是所谓的“圈养学生”。还有当今警察某种程度的“不作为”，法院对上访者法律之外的“关照”，都是“人人自弱”下的社会互害。

　　曾经看过一个香港影片，一位刚上任的交警在街头给车辆贴罚单，被女车主骂得狗血喷头，后来知道女车主竟然也是交警，女交警的回答很有意思：“我平时贴罚单也被骂得狗血喷头，那天不当职，自然要骂你发泄发泄了。”

　　再联想到前些天发生在湖北省十堰市的“法官打医生”事件，据说这位执行法官在执行的过程中也是文明执法，怎么一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变得霸道起来了呢？我想这位法官肯定也有和女交警同样的心理。“人人自弱”在人与人之间、行业与行业之间、社会不同阶层之间产生了一种断裂与对立——“我的地盘我弱势”，到了他人的“地盘”，又成了“我是弱势群体我怕谁”。

　　可以设想，如果一个人站在自然界大喊：“我是强势者！”估计虎豹豺狼都会笑破嗓子。人之所以能在自然界中成为最强者，正是由于人与人之间合作的结果。这种合作靠的是法律制度与社会规则，如果规则失效，人人都将是受害者。所以，先别讥笑这位行长的矫情，我们一方面要倡导大家慎言“弱势”，人为制造社会对立；另一方面也要正视当下“人人自弱”的现象，弥合社会自害模式下形成的矛盾与断裂。

　　这才是和谐社会的应然状态，这才是法治社会的美好图景。

　　相关链接：“银行是弱势群体”折射“行业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