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伟德
11月20日,网友在南京地铁10号线上看到两个席地而坐的民工。车厢里明明有很多空位,两人却坐在地上,可能是怕把座位弄脏。网友被这一幕打动,并顺手拍下照片传到了网上。21日下午,记者联系上了这位网友,她回想起来,直说“觉得很心酸”。(11月22日《现代快报》)
相同的场景,相似的画面,类似的感慨,最后都归结于两个方面,一是观者“心酸式的感动”,二是农民工“质朴的文明”。因为小心翼翼,近乎于自卑式的文明恪守,才让人有了触及心底的怜悯。而出于对文明的倡导,以及对一个群体形象的塑造,“席地而坐”似乎更符合身份的属性,当时的场景以及某种群体性的期望。
这几乎是一个新闻式的标配,而民工们也因此收获了“满满的正能量”。因为忌于脏而影响别人,不愿意坐在空位上,“席地而坐”似乎更匹配身份,也能更好的恪守与遵循文明的要求。那么,换一个场景的话,假若民工们回家的路,不是“地铁”而是拥挤的巴士,身边的人不是城市一族而是与之相近的农民,其还会如此小心谨慎与谦卑恭敬吗?或者,那个身上很脏的人,不是身处异乡的民工,而是一名国际友人,还会有人认为,其就应当席地而坐否?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谓的文明,并不是需要做到基本权利的放弃,甚至包括尊严感的遗失。恰恰相反,给予每个人同等的权利对待,以及抛弃身份的平视之态,才符合最基本的文明维度。农民工劳累了一天,他们所从事的岗位已然决定,其不可能像城市白领那样保持光鲜的穿着。只要其不是有意弄脏自己的衣着,不是故意去影响别人,那么其就有购票坐车的权利,其就有权象列车上的每个人那样,挺起胸膛自信的在任意一处,而不是躲在一个角落,去接受别人所谓的“文明的审视”。
事实上,打动网友这一幕的“席地而坐”,与其说是“文明的高度”,而不如说是“权利的低度”。民工的称呼之下,有太多让人感概莫名的身份歧视与权利伤害,无论是叫“外来务工者”,还是“新型城市人”,农民工都没有获得与其贡献相匹配的待遇,他们在这个身份被分成三六九等的社会里,未能获得公正的对待。4月2日广东卫视《你会怎么做》将镜头对准生活在城市夹缝里农民工,面对在城市屡遭歧视,他们心酸告白:我怕城里人。他们挤睡工棚,吃最廉价的饭,喝不洁净的水,还时常听恶言,看白眼,他们坐地铁的时候,连座位都不坐,他们不进图书馆读书,不去餐厅吃饭,更不会进电影院看电影。
是的,不是他们不想坐,而是他们不敢坐,因为坐了就会被人白眼,被人训斥,被贴上“素质太低”的标签。根深蒂固的偏见,让很多弱势者的权利被漠视,而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和诉求,更没有得到倾诉的机会。相反,我们这个社会,太需要“我们无权拒绝”的平等意识——杭州图书馆允许乞丐和拾荒者入内阅读,对于外界的质疑,杭州市图书馆馆长褚树青说:“我无权拒绝他们入内读书,但您有权选择离开。”
以权利与平等作为考量维度,农民工席地而坐的文明实为一种“伪文明”。一个社会真正的文明,恰是每个人都有平等的自由,并能获得平等的对待。恰恰相反,什么时候,农民工无论身上多脏,都能自信的在地铁中选座而坐,我们的社会才会有更高水平的“平等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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