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俊
又至年末盘点之时,流行语的评选就属一例。近年来,年度流行语的评选似乎越来越热闹。不仅评选分类越来越细化,有中国媒体十大流行语,中国十大流行语,中国十大网络流行语等;评选的主体也越来越多,官方的,学术机构的,媒体的,都竞相发布各自的“答案”。
评选主体越多,评选项目越细分,引起的争议或就越大。比如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十大流行语,谁的评选又最客观最能被接受?到底是看“气质”还是看“颜值”?每年此时,每个榜单几乎都会引发众议。
从近年评选结果看,不管具体的评选标准如何,有两个倾向无法回避,即流行语中的新词越来越多,网络词汇越来越多。这充分说明,流行词的变迁已经很少再受到某些强制力主宰,变得具有不确定性,而网络正成为流行词诞生的重要场域。有人将流行语的这种趋势视为是社会平民化的象征。这是有道理的。造词的权力,语词的流行都回归到平民手中,不再有定式“语录”,也不再奉行一套约定成俗的标准。公众对于流行词的使用,更不会因为是否入选年度榜单而有影响。
网络流行词先天具有的自嘲、反讽、解构、戏谑内涵,使其与传统官话形成一种显著差别。将之称为民间话语对政治话语的中和,以及大众话语与精英话语的合流,应该不为过。是的,对其的使用也打破了平民与精英的界限,只要你是网民,就很难拒绝。它们超越了南方话、北方话的地域差异,也不再拘泥于是否入选词典,变得更普适和随意。它们的流行是“任性”的,大家遵循的只是其实用性和语义的丰富性,不需要“脑洞大开”式的创作,并在不经意间传递出某种社会情绪。比如“吓死宝宝了”,这不过是一种带有娇柔情绪的大众式撒娇;再比如“城会玩”,看似反映的是城乡社会的彼此歧视,但其实更多只是一种自嘲。如果硬要以传统语境对这些新兴词汇作一个评判,不少网友就会“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不可否认,在当下年度流行词的评选中,不少评选主体依旧操持的是一种传统的语义标准,譬如某评选单位对十大流行词语有个评判标准,就是不选低俗不雅、不符合社会文明规范的用语。这就使得评价体系与流行语本身的规律产生了隔阂甚至是冲突,争议也就在所难免。要知道,语言的文明规范标准本身是不断变化的,而一系列网络词汇的产生和互联网文化的勃兴,实质上已在重新定义语言与文化的雅与俗、文明与非文明。当然,出于不同的立场和评价标准,各个机构可以评选其自认为的十大流行语,这同样是社会多元化的一种表现。但是,不能因为某种“标准”就否定或无视其它流行词的存在,其所体现出的社会情绪,更不会因此就被抹杀。
还需要厘清的一个认知误区是,十大流行语并不等同于年度汉字或年度词语,前者无论是否评选,都是一个客观性的存在,不对任何标准负责,而后者是在一系列标准之下所选定出的一个词汇,应该具有包容性、代表性。所以,过于强调年度流行语的评选标准,反倒与流行词发轫所涵盖的多元性、不确定性相违背。
不必夸大流行词背后的象征意义,也不必指望年度流行词就能完整反映一个时代。但无论是褒还是贬,是正视还是无视,它们都是某一段时间内的真实存在,是某种社会情绪的真实注脚。在这个意义上,真正的问题是,不是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年度流行语,而是我们是否能够真实记录每一个流行词,并是否能够读懂其折射的社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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