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蔚

考虑到中国社会老龄化的未来，推行“统账结合”有不得不为的道理。双重任务太过沉重，个人账户空账运行也很难避免。但面对越积越多的空账，终究要找出解决的办法，为此政府部门和各路专家各抒己见，但也很难拿出各方都能欣然接受的“无痛方案”。

对于大多数公众来说，我国养老金收支情况一直是一笔弄不懂的糊涂账。专家们忽而宣布结余数千亿，忽而又警告几万亿的亏空。以致大家既搞不清到底是盈是亏，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信谁。

日前，有媒体以《全国养老金个人账户累计已超4万亿》为题，报道了社科院发布的《中国养老金发展报告2015》。按照标题理解，我国养老金个人账户累计达到4万亿，当然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形势喜人。但报告的完整表述却是：截至2014年底，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个人账户累计记账额达到40974亿元，而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累计结余额为31800亿元。也就是说，即使把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金的所有结余资金都用于填补个人账户，也仍然会有接近1万亿的空账。

读完这样的表述，你是不是再次陷入糊涂之中，弄不清这笔4万亿的账目，到底是一笔什么账？

要真正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却是并不容易。大致说来，目前我国养老金实行“统账结合”的管理办法。简单地说，每名城镇职工和其单位分别缴纳的养老保险，都按一定比例分别进入个人账户和统筹账户。其中个人账户等于强制储蓄，账户中的财富属于个人所有，只是要等到退休之后才能逐年领取。其余部分则归入统筹账户，用于支付给现在已经退休的老人。理论上，这个办法既以“现收现付”的方式，供养了已经退休的老人，又为现在的年轻人退休之后预存了一笔财富，以便在未来的老龄化社会里，不用指望那时的年轻人，就可以实现自己养自己。

但仔细分析一下就不难发现，这个听起来不错的办法，等于要求现在的年轻人既要供养现在已经退休的老人，又要在个人账户里预存财富，以便未来自己养自己。双重任务，其实不可能真正完成。于是，现在的个人账户，都是所谓“空账运行”，即每人名下都记着一笔账，但实际并没有钱，钱都被“借”到统筹账户，支付现在退休人员的退休金了。于是，媒体所称的“全国养老金个人账户累计已超4万亿”，其实说的是账上记着，但已经被“借”去的4万亿。这个数字越大，其实越吓人。

弄明白这一点，也就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一会儿说结余，一会儿说亏空的糊涂账。简单地说，如果无视个人账户的空账，就有结余。如果算上对个人账户的欠账，就亏空。但欠账终归是要还的，所以实际终归是亏空。

考虑到中国社会老龄化的未来，推行“统账结合”有不得不为的道理。双重任务太过沉重，个人账户空账运行也很难避免。但面对越积越多的空账，终究要找出解决的办法，为此政府部门和各路专家各抒己见，但也很难拿出各方都能欣然接受的“无痛方案”。

类似的养老金难题，不仅中国有，其他国家也都有。越是发达国家，越是不断提高职工退休年龄，就与这一难题直接相关。社科院、人社部已经正式提出延迟退休方案，其最核心的出发点，也是试图以此缓解养老金压力。但中国的国情毕竟复杂，真正落实延迟退休时，想退而不能退的老人会不会强烈抵制？想干活却找不到工作的青年人，会不会把就业难归咎于延迟退休？都可能是不得不面对的挑战。

中国作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要实现全面覆盖的福利制度，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实践，也必然面临前所未有的难题。国家、企业、个人，都不得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努力，才可能共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