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8日上午10时，复旦大学投毒案二审在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第五法庭公开审理。为林森浩辩护的专家证人胡志强认为，黄洋死于暴发性乙型病毒肝炎，和二甲基亚硝胺中毒无关。

　　复旦大学投毒案进行到这个阶段已经意味着科学证据将决定林森浩是有罪还是无罪，或者是罪大还是罪轻。问题是，辩方专家证人胡志强提出的科学依据有多少科学成色，是否能让检方和法官信服。第一个问题是医学专业的范畴，第二个问题是法律专业人员的问题，两者当然会最后交集，但最后还是要取决于辩方专家证人提出的科学证据有多大的科学性。

　　专家证人的身份也许不容怀疑，其为北京司法鉴定业协会法医病理专业组委员、北京华夏物证鉴定中心司法鉴定人，是作为有专门知识的证人出庭。但是，辩方专家证人提出的黄洋是患乙肝而死亡首先遭到同样是专业人员的否定。

　　理由有几点。一是黄洋的尸体鉴定报告是5位专业鉴定人的一致意见，认定是二甲基亚硝胺中毒导致肝肾多器官损伤衰竭而死亡，与乙肝无关。其次，这一结论与上海市公安局的法医学尸体检测结果一致。其三，黄洋肝功三项指标呈阳性并不能证明其患了乙肝，三项指标有两种可能，一是接种了乙肝疫苗，一是感染乙肝病毒处于康复状态。其四，此前的鉴定文书已明确把中毒以外的肝损伤情况排除，包括排除甲肝、乙肝、丙肝等。所以，黄洋之死既非患甲肝、乙肝，也非患丙肝。

　　显然，辩方专家证人提出黄洋可能患乙肝死亡只是一种可能，并非已经证明了的事实。本着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辩方专家证人应当把这种可能性证明到确定性。遗憾的是，无论是案发之前还是之后的专业鉴定，都没有确诊或确认黄洋患了乙肝。所以，黄洋患乙肝之说只是一种可能和猜测。但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相信中国的肝脏传染病，尤其是乙肝专业人员最有发言权，但是，公众也有条件从乙肝的基本知识做出某种判断。因为，中国是乙肝大国，专业统计是约有1.3亿人患乙肝或携带乙肝病毒。

　　由于黄洋患乙肝的确定性已经被否定，这里说的当然是黄洋患乙肝的可能性和因此而死亡的可能性。

　　人们都知道，乙肝是一种慢性病。乙肝分为急性和慢性两种，即便是急性，感染乙肝病毒后的潜伏期也为45-160天，平均90天。而慢性乙肝是感染病毒后超过半年发病，或确诊。辩方专家证人称黄洋是死于暴发性乙型病毒肝炎，也就意味着黄洋患的是急性乙肝，但是，乙肝的临床统计是，急性暴发性肝炎约占成人肝炎的0.1～0.5%，所以，辩方专家证人应当证明黄洋就是这0.1-0.5%之中。此外，辩方专家证人还需要举证说明黄洋在中毒死亡之前有过种种迹象和症状而可以被怀疑为患了乙肝。黄洋是2013年4月1日中毒的，4月11日上海警方通报逮捕投毒嫌疑人林森浩。

　　因此，专家证人应当提供4月之前的90天黄洋是否患乙肝的证据。这些证据包括，乙肝的全身表现，如身体乏力，容易疲劳，可伴轻度发热等；消化道表现，如肝功异常，胆汁分泌减少，常出现食欲不振、恶心、厌油、上腹部不适、腹胀等；黄疸；肝区疼痛等。这些表现或症状既可以通过黄洋的同学、亲友获得，又可以通过黄洋是否就医而获得。当然，还有黄洋是如何染上乙肝的也需要证据，因为乙肝是通过血液、性途径传播，如果能证实黄洋有过治病输血或打针输液，或有不洁的性生活，都可以证明黄洋确有患上乙肝的可能。

　　另一方面，辩方专家证人称黄洋死于暴发性乙型病毒肝炎，但这只是一种可能，并不是确证，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即便是一种可能，根据乙肝病理、预后等的统计资料也表明，乙肝并不会直接导致死亡，只有疏于治疗，肝脏疾病发展成为纤维化、肝硬化，甚至是肝癌以后才会直接导致死亡。

　　同时，对乙肝的研究也给了了另一些科学证据。即便是慢性乙肝导致了肝硬化，但也只有约15-40%的慢性病人会发展为肝硬化和晚期肝病。因此，辩方专家证人应证明黄洋属于这15-40%的范围。同时，即便有肝硬化，也未必会死亡，因肝硬化代偿期的生存率较高，5年生存率可达到85%。所以，专家证人应证明黄洋属于那不到5年生存期的15%的严重乙肝病人，而且，即便如此，也不会马上亡，因为他们达不到5年生存期，也还有1-4年的生存期。

　　只有上述专业领域的方方面面问题能得到合理解释和证明，才能证明黄洋是患乙肝而死，而非因二甲基亚硝胺中毒而亡。目前只是论证黄洋是否患乙肝的可能性并非是掷硬币的正方反方都有一半的可能，而是黄洋患乙肝并死亡的几率低到微乎其微。如此，能说服检方、法官和公众吗？

　　张田勘